文学作品的戏剧呈现,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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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包括先民的神话传说史诗、后世的传奇话本小说在内,从来就是戏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海量库藏。文学作品的魅力不仅在于讲故事、体人性,具悲悯之情、扬人文之帜,还在于文字的描述可以给予人无限浩瀚的想象空间。
但是戏剧艺术,从来就是以舞台的现场呈现作为载体,载歌载舞固然好看,但却容易造成审美疲劳,现场表演极视听之娱但却局限颇大,多少文学读解的想象空间,在舞台展示中被禁锢、束缚乃至消解。
戏剧本身可以分成戏曲歌舞类和对话类的两大种类。戏曲歌舞类戏剧包括戏曲、歌剧、舞剧、音乐剧等,对话类戏剧以话剧为主体。
相对而言,戏曲歌舞类的戏剧改编文学作品成功率较高,对话类的话剧改编文学作品成功率有限。例如越剧《红楼梦》在一定意义上延伸和发展了小说的审美空间,成为20世纪中叶以来诞生的优秀经典作品。相关的昆曲、京剧、川剧的《红楼梦》题材剧之多,数不胜数。芭蕾舞剧、民族舞剧等《红楼梦》题材剧序列,也能得到中外观众的喜欢。
但是以语言艺术见长的话剧《红楼梦》,相对而言就寂寞得多。上海话剧中心的6小时版本,已经在国家艺术基金的扶助下,在全国巡回演出中口碑甚好,堪称是一次中式美学和当代呈现的碰撞与实验。但是要说该剧已经成为具备经典意义的佳作还为时太早。在红学话剧的漫漫征程中,话剧还处于早期阶段。
在老舍文学作品的戏剧改编方面,戏曲也是可圈可点的。北京曲剧的老舍剧作臻于化境了;江苏省京剧院的《骆驼祥子》,也是可以流传后世的经典之作。
另外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况是,以思想的深刻性见长、以剖析社会问题的深度与广度占优的话剧,在改编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鲁迅的作品时,一些作品在市场上既不能长期讨好,也难获得学术界经过代代沉淀的广泛认可。从李六乙的《再见鲁迅》到波兰导演陆帕的《狂人日记》,都曾拥有一时的热闹,但不能形成广泛的社会文化认同和跨越历史的经典意义。反倒是越剧以《祥林嫂》一马当先、蔚为经典,陈涌泉的鲁迅作品戏曲序列都能够雅俗共赏,这也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话题。
在我看来,文学的魅力之大、影响之广,这是戏剧难于比拟的。即使古希腊悲剧、莎士比亚的好戏、易卜生或契诃夫的经典,我们都将其作为文学作品的戏剧门类来看待。老舍与曹禺的戏剧也是如此,其戏剧文本的文学性光辉常在,所谓铁打的文学(剧本)、流水的舞台呈现而已。
不管是《红楼梦》题材的改编还是鲁迅作品的改编,话剧都不占有优长之处;但是戏曲歌舞类改编往往能够蔚为经典。无论是号称英伦经典话剧版的《呼啸山庄》,俄国版的《静静的顿河》,还是中国田沁鑫版的《四世同堂》与《生死场》、孟冰版的《白鹿原》与《平凡的世界》等戏剧改编,和知名小说相比还有一定差距。设想这些话剧改编作品,能够在百年之后还能被人传诵观看与研究,殊大不易。像歌德从民间文学与传说的雏形,经64年之功,将诗剧《浮士德》改编成文学经典的努力,正是中外戏曲歌舞类戏剧与对话类戏剧都要学习的典范和努力的方向。
但是希望还在,火种不灭,例如曹禺改编巴金的同名话剧《家》,堪称是又一部戏剧与文学的双赢经典作。根据阿加莎的悬疑推理小说改编的话剧《无人生还》,因为环境的相对封闭与悬疑的持续紧张度,至少成为特别成功的商业戏剧典范。文学作品的戏剧改编尽管千难万险,可是成功的案例,也还会不断涌现出来,也有望成为能够为不同代际的人所认同的艺术经典。(谢柏梁)